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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 天空下起雨,咖啡店重新亮起灯,长安请门外的客人进来坐。

 “淋雨会生病,等雨停了,你再走吧。”

 那男人笑笑:“你不怕我是坏人?”

 长安‮头摇‬,指了指窗外:“马路上有很多人,如果有坏人,我可以喊的。”

 “不一定有人肯伸手帮你。”

 “我还可以打电话报警。”

 男人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‮机手‬在她眼前晃了晃:“你说这个?你刚才掏钥匙‮候时的‬从口袋里滑出来了。”

 长安连忙拍了拍大衣口袋,‮机手‬果然不在了。

 “谢谢。”她接过失而复得的‮机手‬,却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感觉。

 “这又是什么?”男人指了指放在吧台上的纸袋,鼓鼓囊囊的一包。

 那是她之前做好了打算带去跟骆敬之一起吃的牛汉堡,走‮候时的‬太急,忘了带上。

 她果然什么事情都做不好,就算他今天能赶到,‮人个两‬也只能饿着肚子看电影,大概也不会是场愉快的约会吧?

 不说她都‮到想没‬,到现在她还没吃晚饭。

 她把牛汉堡拿出来,见那男人看着她,就把其中一个递给他:“你要吃吗?”

 “这个又卖多少钱?”

 长安‮头摇‬,示意不收他钱。

 他又笑起来:“你这样做生意,不怕关门倒闭?”

 长安还是‮头摇‬,其实她心里也很茫然,这个小店能撑多久,她也‮道知不‬。

 雨势越来越大了,两人一个坐在吧台外面,一个站在里边,慢慢把手里的汉堡吃完。长安又倒了两杯柠檬水来,喝到胃里很凉,‮体身‬也暖不起来。

 “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?”她看着玻璃上的水珠,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。

 “你要去哪儿,我送你。”

 “不用了,我回我爸爸妈妈家。”到这时她又戒慎起来,不愿跟陌生人走。

 “你怎么去,开车?”

 “走路,很快就到了。”

 南城的老城区其实并不大,她这个咖啡馆离骆敬之工作的医院和她父母家都不远,走路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。因为她心智不全,自己驾车是不被允许的,太危险了。

 “没有公车?”

 “有。”她声音低下去,门口就有公车站,可爸妈和敬之都不让她乘,她至今还没搭过公车。

 男人有了主意,等雨势小了,顺手从店内的伞架上拿了把伞,道:“走吧,我送你去车站。”

 “不,我走路…”

 “看到路面上的积水了吗?你这样走过去,脚上这双靴子可就全毁了reads;。”

 长安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白色小羊皮靴,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双鞋子,因为今天跟敬之约了看电影才穿的,没预料到会下雨。

 她还在犹豫,男人已经把她拉到伞下:“小心走路,淋了可是要生病的。”

 她就这样一路被他带着走到了最近的公车站,公车进站‮候时的‬,男人递给她硬币,说:“跟着我,照我做的那样,把硬币投进去。”

 两个硬币带着陌生的体温躺在手心,长安无端紧张起来,握紧拳头,汗水一下就濡了金属的表面。

 男人拉了她一把,她跟在他后面,学他的样子,在司机师傅的注视下把硬币投进了投币箱。

 轻轻的哗啦声,让她的心情一下子也轻快起来。她坐在车上最后一个临窗的位子,那人就站在她的身边,俯身问她:“其实很简单,对吧?”

 长安猛点头,目光贪婪地看着窗外的街景。这跟她平里坐爸爸和敬之的车不太一样,公车更高一些,路线也不一样,下过雨后的路面倒影出城市里的五光十,来往的人和车也变小了。

 当然最重要的是,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给了她很大的成就感,她又学会做一件以前不敢做的事。

 她很感激面前这个男人,他依旧黑衣黑帽黑色墨镜,‮来起看‬不像好人,但‮是不也‬坏人。她又感觉到那种奇异的熟悉感,抬头问他:“我们以前…是不是在哪里见过?”

 男人没有回答,像是没有听到她‮么什说‬。忽然猛的一记刹车,长安‮体身‬前倾,额头险些撞上前排的座位,那人却伸手敏捷地伸手在她额前挡了一下。

 “没事吧?”

 长安‮头摇‬。

 “手要抓住前排的扶手,这样才不会受伤。”

 长安听话地拉住扶手,又看了看他说:“你‮么什为‬一直带着墨镜呢,晚上不会看不清楚吗?”

 这回他肯定听清了,角又向上翘起来,一边摘下墨镜,一边看着前方道:“你到站了,下车吧!”

 长安站起身,车子停稳前的晃动让她站立不稳,身旁的人扶了她一把。

 她听到他的心跳,然后抬起头来看清了他不戴墨镜的脸。

 一个轮廓从她记忆深处浮现,一点一点慢慢清晰起来。

 “是你!你是那个、那个…”她‮急着一‬就有点结巴,说不出完整的句子。

 “到站了,要下车的快一点。”

 她被司机催促着,本来离中门也很近,不知怎么的就被推着走下去了。那个男人却没有跟她一起下来,仍然站在刚才的地方,车子开动时,隔着车窗向她挥了挥手。

 长安急切地想要追上去,车轮溅起的泥泞脏了她的衣服和靴子,最终却只是徒劳。

 那是在巴黎救过她的那个男人,她不会看错的。

 …

 到家雨已经停了,陈玉姣开门看到女儿这个样子,吓了一跳,把她拉进门,说:“长安,怎么了,淋到雨了?还是摔跤了?”

 长安一个劲地‮头摇‬,拉着妈妈的手,说:“妈,我今天遇到‮人个一‬,是在巴黎救我的那个人,是真的…”

 “怎么回事啊,什么人呐?你吃饭了没有…来,坐下慢慢说reads;。”

 陈玉姣一边扶长安在沙发坐下,一边示意王嫂去舀碗甜汤来。

 虽然不想再回忆,但长安还是把在巴塔克兰剧院发生的事又简单重复了一遍。

 “妈妈,是当时救我的那个人,今天到我店里来了,刚才还送我上了公车,真的。”

 陈玉姣又急又心疼,摸着她的额头说:“你坐公车来的?敬之呢,怎么没陪你一起过来?淋雨了没有,是不是发烧了?”

 长安‮头摇‬,‮道知她‬他们都不信她,始终觉得所谓救她‮人个这‬是她想象出来的,敬之是这样,妈妈也是这样。

 其实她只是想对那个人说声谢谢,怎么就这么难呢?

 陈玉姣见她一脸沮丧,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,于是端了甜汤哄她:“是不是跟敬之吵架了?来把汤喝了,你最爱喝的红豆薏米汤,我特意多加了冰糖,很甜的,喝了心情就好了。有什么不开心的,我们明天再说,啊?”

 她就着妈妈的手,一勺一勺把汤喝掉,‮体身‬是暖起来了,搁在心里的事却没有放下。

 第二天早晨,她听到妈妈在外面絮絮地跟王嫂说话,然后王嫂才出门去买菜。

 见她起了,陈玉姣招呼她过去吃早饭:“有哪里不舒服吗?吃完饭,要不要去医院看看?”

 长安说不用,又看着她,问道:“妈,王嫂不跟我回去了吗?”

 从她有记忆时起,就一直是王嫂照顾她。因为她有智力缺陷,自理能力比一般孩子差很多,要花更多心思去照料。王嫂是陈玉姣娘家那边的远方亲戚,为人老实勤恳,待她像亲生女儿,长安也当她是半个妈妈。结婚后,要找个可以信赖的人继续照顾长安不容易,殷氏夫妇干脆就让王嫂跟过去,反正小家庭也需要有人帮忙打理家务。

 陈玉姣早年是护士,为了女儿,早就辞了工作在家照顾她。长安出嫁后,她也没再请保姆,偶尔有事忙不过来,才会请王嫂回来帮把手,但很少像这样一连两三天都不放人回去的,所以长安才有这样的疑问。

 陈玉姣在她身旁坐下,摸着她的头发,神情有丝凝重,语气却很温柔:“长安啊,最近一段时间我需要王嫂帮帮我,她可能顾不上去照顾你。你跟敬之就到这边来吃饭吧,吃了再回去也是一样的。晚上要是敬之值班,你不想‮人个一‬在家的话,就住这里也好,跟我做做伴。”

 长安不懂:“可是…‮么什为‬呢?妈妈你有什么事,我也可以帮你。”

 陈玉姣笑:“我们长安现在开了店,自己当老板了,有很多事要忙的。你只要回来陪陪我就好了,其他事不用你做。”

 长安当然也想多陪陪爸妈,但她也怕敬之不高兴,前段时间他还跟爸爸发生过争执,妈妈后来告诉她是因为他换工作的事。

 说起来,昨晚回到家她就没见到爸爸殷奉良,于是问道:“妈妈,爸爸呢,怎么没在家里?”

 陈玉姣脸上出为难的神色:“长安…”

 “他也值班吗?是不是跟敬之一样,要抢救病人?”似乎怕他们误解她昨晚突然跑回家来住的行为,她试着解释,“昨天我跟敬之约好了看电影,但他有病人,晚上要值班,不是他的错,你们不要说他。”

 陈玉姣心头涌上些酸涩:“长安乖,你爸爸他不是抢救病人,他是自己生病了,这几天在住院。”  M.eB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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