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好人
　唐惜时再未料到自家师父兼叔叔是反贼出身，便是唐惜知此事，也得凭良心感叹一句，“惜时家也不算太冤哪。”青云道长与黎雪勾勾搭搭，而青云道长同唐惜时是有血亲关系的，这样算起来，唐惜时的亲爹——被门抄斩的镇国公，想必当初活着时肯定也同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。便是唐惜的脑袋不大好，也能算得清楚，你家都跟黎雪不是一时半刻的情，除非皇帝是傻的，不然若知道怎能不与镇国公算总账。

　唐惜很实诚的表示，“惜时他爹也不算死的太冤啊。”

　黎雪勾，“将来哪我倒霉，你肯定也得这么说。”

　“你跟惜时家怎么一样？惜时家是做人臣子的，当然得讲究忠贞啥的。你是做土匪的，你们这种打来打去的，说得上谁冤谁不冤啊，无非就是赢家输家的差别。”唐惜感叹，“小雪，你不说，我都‮道知不‬惜时家和你这么好的情啊。”

　黎雪道，“我与青云观无非是有些生意往来，远谈不上情。”

　“盐是朝廷把盐引卖给盐商的，铁是…”想了一想，唐惜方道，“对了，阿宁跟我说过，铁这个东西，朝廷都不往外卖的，都是自己用来打兵器的。”先时只以为黎雪是个土匪，不想人家手里又是盐又是铁，哪怕唐惜无知些也知道，盐就是钱啊。

　黎雪道，“魏子还跟你说的不少哪。”

　唐惜得意，“我跟子本来就是朋友，我们还合写了一本书。”

　黎雪心道：魏子原就是个假惺惺，唐惜这爱写书的毛病兴许就是在海上跟魏子在一处时落下的。

　说到写书的事，唐惜对黎雪说的一些旧年往事也没了兴趣，道，“小雪，你没事我就去整理今天记下的资料啦，还得写书呢。”他如今写书、做夫子、观星，忙的很。

　黎雪唤住唐惜，暗想，让唐惜猜度自己的意思实在比较为难唐惜的智商，黎雪只得直接说明心思，道，“惜，你想不想见蜀太妃？”

　唐惜瞪圆了眼睛，“师父来了么？”

　黎雪点头，唐惜抓住黎雪的肩头，眉眼中皆是喜悦，“这还用问！当然想见！师父在哪儿呢？我这就过去！”

　黎雪反握住唐惜的手腕，温声道，“这倒不急。”

　唐惜简直迫不得及，道，“我急的慌，小雪，我什么时候才能跟师父见面哪？”

　黎雪越发稳得住，携唐惜坐在竹榻中，“‮道知你‬蜀太妃过来是想做什么吗？”

　这他如何能知道，唐惜眨眨眼。黎雪道，“若我预料不错，蜀太妃应该是想问你下任皇帝的事情。”

　唐惜张嘴便道，“这有什么好问的，殿下的星星还是师父指给我，我才知道的。”

　黎雪道，“惜，她或许可以推算出新主星辰，不过，她没见过镇南世子，又怎么能确定新主便是镇南世子呢？”

　“我见过世子殿下哪！”唐惜有些不解，“谁做皇帝与师父有什么关系么？”不论谁做皇帝，他师父都是太妃啊。

　若是对着机伶人，恐怕不必黎雪吐什么，人家便可闻弦歌知雅意。只是，唐惜观星灵光，偏生没长这筋，黎雪只得将此事掰开了碎了的同唐惜说个明白，“惜，谁做皇帝非但与蜀太妃关系密切，甚至与你家也关系密切。”

　唐惜道，“这有什么好担心的，我跟殿下是朋友，还是亲戚，殿下做皇帝，对我家只有好处没坏处的。”

　黎雪似笑非笑，“当初太｜祖皇帝与镇南睿王还是同胞兄弟，结果太|祖得了江山，便要狡兔死走狗烹，清算功臣不说，若不是睿王跑到云贵称王，恐怕性命难保。在皇家，亲兄弟尚且如此，你与殿下又算什么朋友？你可别忘了，唐惜时在你家是入了籍的，你是蜀太妃的弟子，与我有婚约，这一件件一桩桩的算起来，你爹即使不是逆也算得上同伙，到那时候，你觉着镇南世子当权时他会看在你们三万里表亲的面子上既往不咎？”

　黎雪这样说着，唐惜脸上逐渐郑重起来，还是有些不大确定，“不会吧？我看殿下不是这样的人。而且，我爹面相也好，我爹跟惜时都是做一辈子大官儿的命。小雪，你面相也不差啊，不是会横死的样子。”

　不是会横死的样子…

　这就是面相不差么？

　好在黎雪已经习惯了唐惜这种表达方式，唐惜道，“不过，要我说，你也干不过殿下的。”

　黎雪挑眉，唐惜道，“我说的是真的，殿下是圣主之相，你没帝王相，而且，我觉着殿下比你有眼光，比你聪明，人也比你好，你肯定打不过殿下的。小雪，你现在还没啥，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。”

　黎雪道，“你这是巴不得我倒霉呢？”

　“我盼你倒霉做什么，我是觉着，你要是倒霉，别连累到寨子里的人才好。”反正黎雪‮子辈这‬威风也威风过，倒是寨子里的人，有唐惜的朋友，有唐惜的学生，唐惜生怕他们被黎雪连累。

　若不是与唐惜住过一段时间，并且相当了解唐惜的子，黎雪还对人家唐惜有了一些不能对人言的小心思，如此方能死忍住不割了唐惜舌头的冲动：这混帐就不会说两句委婉好听的话吗？

　唐惜絮叨了一番，将黎雪气个半死，旧话重提，“小雪，我什么时候能见师父啊？”

　黎雪道，“明天吧。”

　“今天不成么？”

　“明天。”

　唐惜道，“我有许多星象上的事要同师父说，小雪，我想现在就见师父，行不行啊？”

　唐惜人生得漂亮，一双大大的桃花眼仿佛会说话，那样祈求的小眼神儿望着黎雪，黎雪暗想，怪道人家常说，美误事，古人诚不欺我。

　黎雪还未说话，唐惜殷勤的倒盏茶给黎雪喝，又跟黎雪说了许多好话，待用过午饭，黎雪便带他去见了蜀太妃。

　唐惜笑嘻嘻的同蜀太妃道，“小雪非说明天才能见师父，我拍他半马，他才带我过来了。”

　蜀太妃笑睨黎雪一眼，道，“黎雪素来口是心非的。”

　黎雪脸上一僵，唐惜贼笑，黎雪瞥唐惜一眼，唐惜半分未觉，自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本子，道，“师父，我这里观星的东西也是全的，记录了许多数据，师父，你看看。”

　蜀太妃便与唐惜说起星象上的事，黎雪靖安坐在一畔，彼此一个眼神‮有没都‬。师徒两个一直说到天黑，黎雪道，“惜，先用饭吧。”

　唐惜手里虚握着几筹，在一畔的矮几上摆来摆去，摇手，“等一等。”

　黎雪等了两等，唐惜还在与蜀太妃嘀嘀咕咕的说算术的事，黎雪道，“你不饿，太妃也饿了。”

　唐惜“哦”了一声，道，“师父，你先去吃饭吧。”搔着下巴，眼睛依旧粘在算筹上。

　黎雪直接将唐惜拎起来往外走，唐惜挣扎两下，尚未说话就听黎雪道，“明天还想不想过来？”

　唐惜立刻哑巴，退而求其次，“我晚上还有事情跟师父说呢。”

　黎雪两步将唐惜拎出蜀太妃住的屋子，唐惜不舒服，晃晃脑袋“勒着我脖子了。”黎雪转而揽着唐惜的，唐惜跟黎雪商量，“小雪，晚上我还能不能过来？”

　黎雪臭脸不说话，唐惜嘟囔一道，见没能说动黎雪，便死了心，与黎雪用过晚饭，星光漫天时出去观星不提。

　唐惜与蜀太妃一连十来都在说星象的事，直待两人说得兴尽，蜀太妃方提及镇南世子，唐惜坦然道，“我看殿下相貌极佳，人品亦好，圣主之相。小雪说殿下做了皇帝，以后咱们都得倒霉。”

　蜀太妃微微点头，看黎雪一眼，“有备无患，总得准备一些退路。”

　蜀太妃同黎雪说起“退路”的事，两人并没有避着唐惜，唐惜一句不懂，索出去散心。

　靖安站于屋外几丛青竹之畔，唐惜遛遛达达的同靖安聊天，问起蜀太妃在上清宫可好。靖安说了几句，问，“想回去么？”

　“还不行。”唐惜是苦恼，“小雪越发对我痴心，我若是走了，他肯定要伤心的。”

　靖安：…

　唐惜问，“靖安哥，你觉着殿下像坏人么？”

　靖安素来中肯，“我没见过镇南王世子。”

　唐惜惆怅的叹口气，靖安问，“担心？”

　唐惜道，“殿下不是坏人。”

　靖安道，“用好与坏来形容帝王，并不合适。”

　唐惜道，“即使殿下做了皇帝，也是好人。” 　ｍ.ＥBｕＸｓ.Cｏ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