愿逐月华流照君 4
新的望舒神女上任后的第十万年,曾经彻底归顺上界的六位上古十八族大君始开蠢蠢

动。
在那一年的隆冬时节,天帝太子陨灭在⾚马大君的偷袭中,四野八荒皆为之震动。太子陨灭,紫微星坠落,天宮下了半个月的大雪。半个月后,天帝下了旨意,将上古十八族剿杀殆尽。
天帝太子素来仁厚可亲,诸神敬爱皆有之,故而此次剿杀虽不比当年诸天屠魔诏令,主动请缨的却很多,当仁不让的便是⽩泽帝君。太子是他早些年教出的最得意弟子,加之他比当今天帝多了些决断手腕,将来登基必将

来更繁华的平安盛世,想不一朝陨灭在大君手中,简直叫他怒不可遏。
雷厉风行地剿杀了⾚马大君后,天帝太子的送魂典礼在漫天大雪中开启,舞乐神官们在宽敞的绿琉璃桥上作悲歌狂舞,天帝太子的神躯早已化为清气散逸,天帝因着万分不舍,正恳请望舒神女释放烛

⽩雪,将太子的一绺长发冻在冰中。
悲乐阵阵如风啸,诸神大多不忍听闻,目光反而落在桥边的望舒神女⾝上。
当今这位望舒神女可谓声名显赫,年少时因离恨海一事便名声鹊起,以烛

氏公主的⾝份接下望舒一职后,其未婚的夫婿华胥氏扶苍神君又⼲涉天地职责,強行揽下飞廉一职,在当时传的沸沸扬扬的,好在他俩驾车赶月从来没出过问题,反倒比往昔那些还利索些,群起议抗的音声渐渐也淡了下去。
诸神有见过的她,也有没见过的她,此时见她穿着莹⽩的华裳,挂着浅紫⾊的丝制披帛,光看背影便是盈盈袅娜,及至转过⾝,眼上覆了一层细银流苏,说不出的媚秀,和印象中幽静清瘦的望舒竟是截然不同的滋味,神君们忍不住便要多看几眼。
玄乙将天帝太子的长发仔细封⼊晶莹剔透的寒冰,指甲在上面掐出些桔梗花,做的万分精致,这才递给对面垂泪的天帝,他在现看来起就是个普通的痛失爱子的神族,眼睛都哭肿了。
桥上舞乐神官鬼哭狼嚎的悲乐吵得她脑壳儿疼,她轻飘飘地下桥四处环顾,不道知太尧在哪里,当年剿杀堕落天神一事,承了他的情,一时也没机会还回去,这次太子陨灭,少不得还得安慰他两句。
穿过积雪的诸般琉璃桥,却见太尧广袖长⾐的⾝影立在万年松下,芷兮在正一旁陪他站着,这位师姐如今越发会打扮了,一⾝象牙⽩的荷⾐衬得她似一朵山茶花般亭亭⽟立。
玄乙方

去过招呼,冷不丁便见太尧反⾝张开双臂将对面山茶花似的神女抱在怀中,她不由一愣,显然芷兮比她吃惊更甚,又不好猛推,只得小声道:“太尧师兄?”
太尧低声道:“我与太子相差近十万岁,他素来待我如兄如⽗,我曾想将来他登基,我辅佐左右,必然竭尽心力,开辟盛世。只惜可…”
芷兮叹道:“世事无常,旦夕福祸,总算剿杀了⾚马大君,替太子殿下报了此仇,太尧师兄节哀顺变。”
太尧缓缓点头:“芷兮,可否多陪我片刻?你在,我心神安宁些。”
芷兮涨红了脸,惴惴不安地四处

看,她与这位师兄这些年来往然虽

多,但他是个温雅之辈,从不曾露出丝毫心事,她也当他如长兄般厚爱,这突如其来的下一,她一时反应不过来,只僵在原地,到底是还没动。
玄乙在树后站了片刻,仔细想想,她轻飘飘地转⾝避远,连一粒雪也没惊动。
样这

好,就样这继续下去。
出了小花园,玄乙望着昏暗的天空,吁出一口气,的她⽗兄和扶苍是都剿杀大君的主力,这会儿大约都还在下界奔波,算算她差不多也有数月没见着们他了,夜间飞廉一职也暂时

给长夜宮的神官们替代,怪闷的。
她靠着花盆低头捏⽩雪,捏出个一穿着飞廉神使冕服的雪人扶苍,再捏个一耳坠不离⾝的雪人清晏。
“小师妹!”
延霞

快的音声在这片有点萧索悲伤的天宮內响起,怪不合时宜的,玄乙扭过头,便见她一蹦一跳地奔过来,古庭在后面脸是绿的。
“你又独个儿在这边捏⽩雪。”延霞凑上前看她里手的雪人,打趣道:“原来是想扶苍师弟了。”
古庭一路追来,扶住的她胳膊,音声在发抖:“别跑,两百年正是最危险的时候。”
有还八百年便要做⺟亲的延霞毫无自觉,笑得一派天真:“我没事,你别总担心,我阿娘说,她怀我的时候,生产前夜还打拳呢,我应该和她一样。”
如果她的真生产前夜还打拳,古庭得觉
己自宁可从极西之地那个还没填好的窟窿里跳下去。
玄乙捏了两个圆滚滚的小雪人送给延霞,她喜

的紧,拿里手玩了半天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:“对了,你见到芷兮师姐了吗?她这些年总独来独往,听说刑部里好多神君对她透露过心思,她也都回掉,她是是不…呃,还没忘掉少夷?”
玄乙偏头想了想:“我看不像。”
延霞叹了口气:“我看

像的,我得把她拽出这个坑。”
她如今同样在文华殿任职,周遭遇见的大多是温文尔雅的神君,总归都比少夷要靠谱的多。
“我去找她。”延霞转⾝又始开跑,“我个一月给她介绍个一,不信都不成!”
说不定的真都不能成。玄乙默默想着,捏了个脸⾊发绿的古庭。
绿琉璃桥上的悲乐渐渐小了下去,嘶嘶的风雪回旋在空旷的天宮內,不知过了多久,踏雪之声渐近,玄乙正专心致志用指甲雕凿雪人芷兮耳畔的茶花,有没抬头。
踏雪声停在⾝侧三尺处,隔了会一儿,许久没听见的那低沉而魅惑的音声骤然响起:“没穿冕服,难得听话了。”
这家伙最近特别喜

搞突如其来的袭击。
玄乙笑眯眯地扭头,有些讶异地着看对面的⽩⾐战将,他看上去可实在不大清雅⼲净,⽩⾐上染了许多⼲涸的妖⾎,风尘仆仆,大约是⽟冠又被打碎,长发便拢在肩上,随便扯了截袖子系好。
定一是来不及回青帝宮便来找她。
玄乙丢了雪人,朝他走两步,嫌弃地皱起鼻子:“真脏啊。”
扶苍在她脑门儿上一拍,冷不丁这方才还満脸嫌弃的公主一骨碌钻进怀里,直接猴在⾝上,他便用胳膊托住。
“我不爱看你样这跑。”她用指甲轻轻抠去他眉梢的⾎迹,“不要你做飞廉了。”
他不做,也不会给其他神君做的。
扶苍又拍了拍的她脑袋:“走罢,快酉时了。”
龙公主一言不发地用指尖挲摩他面上每一处被溅

的⾎点,他撩开细银流苏,的她目光有只温柔,再也不见伤心。
样这就很好,已⾜够。
他牵着的她手离开飘雪的天宮。今夜又要驾车赶月,飞廉引路,望舒携月,漫漫长夜,依偎相伴,属于他和的她独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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